“紅姐,能不能晚點漲價?”
劉明芬頓了頓,抬頭看了房東紅姐一眼,聲音有些猶豫和討好,“這兩個月市區里頭開了不少皮鞋店,我們這小夫妻店,除了幾個老主顧一直照顧著,壓根沒啥生意,混口飯吃都難,你看……”
然而,劉明芬還沒說完,紅姐就氣得雙手叉腰,罵出了聲:“天天照顧這個照顧那個,你以為我做慈善的啊?你沒錢還開店?周圍這塊兒隔壁鄰居全都漲價了,就你房租歇了一年半點沒動,你自個兒心里頭沒點數?”
“我照顧你生活,你也得理解理解我的難處,這大家伙兒都要吃飯,我也得收租漲價,總不能就你一個例外吧?”
“反正我話就撂這兒了,你房租下個月就開始漲價,八百塊一個月,再拿不出,你就換個地方租吧!”
紅姐說完,又低聲罵了兩句,之后轉身踩著高跟鞋噠噠噠的離開了。
劉明芬眼眶發紅,愣在原地,好半晌沒有動作。
林楊等到紅姐離開后,這才走過過去,喊道:“媽。”
劉明芬嚇了一跳,下意識趕緊揉了揉眼,這才抬頭看著林楊,露了個艱難的笑容來,“兒子?放學啦?餓了沒?媽趕緊做飯!”
她說著趕緊系圍裙去做飯。
邊切菜邊扭頭沖著林楊笑了一下。
“紅姨來說房租的事兒,就漲一百塊的價,沒事兒!我和你爸能拿出來,你別擔心,她還問你學習呢!”
林楊盯著劉明芬的背影看了一會兒,到底沒有多問。
他知道,他媽不想讓他擔心。
只是吃飯的時候,飯桌上的氣氛顯然沉重了不少。
林建國悶頭扒拉了一碗米飯,起身的時候對著劉明芬道:“明天要去杭城進貨,我去問老孫借下車,順便問問他手里頭寬不寬裕,你帶好孩子,家里的事兒別操心。”
劉明芬點點頭,趕緊起身送他出去。
林楊這會兒邊吃飯邊背單詞,聽著林建國的話,他眉頭一挑,一個念頭在腦海里冒了出來。
海城算是一個縣級市,雖然發展得快,但是要說發達程度,肯定比不上杭城。
九十年代以來,杭城經濟高速發展,當年林楊輟學打工,去的就是杭城。
一路從底層摸爬滾打,見識過這座城市最繁華的輝煌,更多的卻是品嘗過它的危險與黑暗。
兩千年初,新舊交迭,杭城里遍地是機遇。
海城找不到掙錢的路子。
那么杭城一定有。
林楊放下了書,起身對著劉明芬道:“媽,我出去一趟。”
劉明芬頓了頓,看了一眼天色,這會兒夏天天黑得晚,現在外面還亮著,估計也就六點半樣子。
“那行,你早點回來,這里最近拆遷,亂七八糟的人多。”
林楊點點頭,出門騎上自行車,直奔趙闊家。
趙闊家里頭做的是廢品回收。
因此也在海城郊區的位置,但是不在城南,在城北,來去騎自行車穿過這個小縣城,得二十分鐘的時間。
林楊到趙闊家門口的時候,他正幫著他爸回收廢品。
一手拿著百事可樂,另一只手從一大堆鐵皮里頭挑銅絲,剛仰頭灌一口可樂,就看見停好自行車的林楊。
他一愣,興奮的骨碌一下站了起來。
“林哥!來找我打球吶?”
趙闊喜滋滋道:“走走走,要不說你狗鼻子靈,我剛才去買的球,和可樂一起買的!去球場上試試?”
林楊搖了搖頭。
他一把擦了頭上的汗,趙闊他爸趙西峰見著林楊,當下支起身子,伸手在衣服上擦了擦,又從兜里拿了一張五塊錢遞過來,道:“小闊,也去給林楊買一瓶可樂,人騎車這么大老遠老找你。”
趙闊接過來,攬著林楊就往小賣部走。
林楊對著趙西峰道:“謝謝叔叔。”
趙西峰對林楊很好。
之前趙闊在學校里受欺負,死活不肯去上課,后來是林楊救了他一次,又帶著他把欺負他的人輪了一遍,趙闊的性子才正常起來的。
趙西峰之前想去找學校老師,趙闊死活不讓。
后來林楊拉了一把,趙闊這才算是走上正途。
他明白,心里頭也感激,知道林楊家里困難,也默許了趙闊買東西買雙份給他一份。
吃喝方面,更是可勁兒給林楊順一份,那真是當半個親兒子看。
趙闊拉著林楊走進巷子里,在巷子口的小賣店里買了一瓶冰可樂,剩下的錢又買了兩根散煙,悄悄遞給林楊一支,之后拉著他,走到拐角處電線桿底下,美滋滋的點燃,猛抽一口。
“咳咳咳!”
奈何趙闊不太會,嗆得滿眼都是淚。
林楊無奈伸手接了過來,扔下地,用腳碾滅了。
“小小年紀不學好,學什么抽煙?”
趙闊一臉肉疼。
散煙可不便宜呢!
林楊沒搭理他,伸手在他面前揚了揚,道:“我今天來找你有事兒。”
趙闊抬頭,“林哥,啥事兒明天不能去學校說啊?”
“借錢。”
林楊倒也沒瞞著,他盯著趙闊,一字一句道,“我準備做點生意,不好被我爸媽知道,就算問了估計也拿不出,所以只能問你借點兒,你有沒有?沒有我就再想法子。”
借錢做生意?
趙闊頓時來了勁兒。
“錢我有點兒,不多就是了。”
趙闊沖著林楊咧嘴一笑,道:“林哥,你等著!我馬上就過來!”
說完后撒開丫子往回跑,沒幾分鐘就拿著一個金色小豬存錢罐過來了。
他寶貝似的抱在懷里,林楊看了一眼,忽然想起來趙闊提過一嘴。
這存錢罐,是他小時候一個青梅竹馬送他的“定情信物”。
只可惜后來他從村子里跟著他爸媽來縣城,那青梅竹馬也離開了,趙闊幾個暑假回去找都沒找著,從此之后就成了他的遺憾。
“我私房錢都在這里了。”
趙闊邊說邊打開豬肚子往外扒拉。
一塊的,兩塊的,最大面額還有五十塊。
說不感動是假的。
好兄弟,那真是媳婦兒本都拿出來了。
“就不怕我借了錢做生意把你媳婦兒本賠光?”
林楊揶揄道。
趙闊擦了擦手,順手掏了個塑料袋將這些錢整理好放進去,聞言一臉瀟灑發出感慨,“兄弟如手足,女人如衣服!賠光就賠光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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