采蓮懊悔了。
她應當把湯喝完再跟十七說這話的。
吃人嘴軟這點道理她應當明白的。
十六張開嘴捧腹大笑,聲音還沒發出來看見從樓梯走下的北淵王當即冷著臉如個木樁子,只是憋笑憋到滿面通紅。
十七尚未察覺,還沉浸在萬念俱灰之中。
他哭笑不得道:“自是可以喝,你若還想喝,我再去給你弄來。”
“十七真好。”
十七渾身不自在,耳根子又紅了。
十六暗罵這廝是個沒出息的。
還沒撈到好處心意沒得回響就傻呵呵地自樂了。
采蓮喝完湯,下意識地回頭看去,立即放下了瓷碗來到沈寧的身邊。
“王爺。”
十七耷拉著頭。
燕云澈挑起眉梢,只聽到十七有意他的未婚妻。
“小姐,我們是回府嗎?”
“嗯。”
沈寧笑望著采蓮,并對十七說:“今日仔細瞧來,十七也是一表人才,相貌堂堂。”
十七面頰微紅,抓了抓發,靦腆一笑,“多謝將軍夸獎。”
“王爺,夜色已深煩請留步,末將告辭。”
沈寧主仆走出望月樓,坐上回府的馬車。
“小姐,希望那十七不是個冥頑不靈的,能夠聽進去我的好言相勸。”采蓮苦口婆心。
沈寧淺笑,“采蓮,你有沒有想過,十七屬意的人不是我,是你。”
“啊?”
采蓮張大了嘴,似可塞下一個雞蛋那么大。
她眨了眨圓溜溜的杏眸。
經沈寧提點,采蓮才認真思考此事。
細想之下便能發現,十七很多事,說是對自己也不為過。
“為何要喜歡奴婢?奴婢又不是什么國色天香,他可是王爺身邊的貼身侍衛。”采蓮支著腦袋,陷入了沉思。
“有情人,便是國色天香,他是王爺的貼身侍衛,你也是我自幼相伴一并長大情同姐妹的侍女,哪里差了?”
“也是哦。”
采蓮眉開眼笑,挽著沈寧的胳膊,“采蓮也不差,采蓮可是沈大元帥的人呢。”
小丫頭心思不算通透,但有一顆最是難能可貴的赤誠之心。
感情的事沈寧點到即止便可,亦不會插手太多。
緣由天定。
……
望月樓,十七的日子相較之下就不怎么好過了。
他殷勤地給北淵王上茶。
北淵王喝了口,放下茶盞,仔細盯著十七看。
十七頭皮發麻,躬身頷首惴惴不安地問:“王爺可有吩咐?”
北淵王卻說:“確實,十七生得一表人才,相貌堂堂。”
十六杵在旁側憋笑憋到渾身直抽抽,還得保持著木樁子般一絲不茍的站姿,繃著臉差點沒把自己當場憋死在這望月樓里。
“………”十七欲哭無淚。
“十七。”
“王,王爺?”
“抬起頭來,讓本王看看,有多一表人才,相貌堂堂。”
他生得好看多了。
阿寧都沒這般夸過他。
十七想死的心都有了。
十六只得出來解釋道:“王爺,屬下想來是沈將軍看得出十七愛慕的是采蓮而非沈將軍,沈將軍方才提了一嘴。”
十七點頭如搗蒜,感激地看了眼十六。
燕云澈挑起了眉梢。
十六瞪了眼十七,讓十七抓緊機會。
十七后知后覺反應過來,旋即道:“王爺,你如天神下卓然不凡,將軍也是看了王爺的薄面,方才會順帶道屬下這不虞之譽。”
“言之有理。”
燕云澈點點頭,“不過……”
話鋒一轉,十七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。
燕云澈說:“本王在沈將軍那里,怎會只是薄面?自是厚面,極其厚重。”
他樂得自在,連罵了自己厚臉皮一頓都聽不出來。
待他起身走后,十七冷汗潸潸,十六哭笑不得。
……
沈府。
夜色深深,硝煙未止,尚殘余著風聲鶴唳的肅氣。
“小寧。”
清幽堂內,諸位兄長和父母都在等待。
堂兄沈從武。
堂妹沈如玉。
“阿姐……”
沈如玉拿著幾根箭矢進來,手都在發顫,冷得到豎起了無數的寒毛,“這,這箭,是皇家的?”
沈寧接過箭矢看了下。
庭院石桌上方的長形托盤還放著幾根相同的箭矢。
“是。”沈寧點頭。
沈如玉腿一軟,險些摔倒。
沈寧單手扶著她來到石桌前坐下,而后朝父親沈國山、母親鄭薔薇行禮。
“圣上今晚布局,一為試探,二為離間,至于其三……”
沈國山瞇起了凜冽的眼睛。
“其三是警告。”
沈寧微笑:“圣上手中有著一支所向披靡的軍隊,他是來警告沈家的。他懷疑王爺是大宗師,特布下此局,若二者為同一人,我便會心有間隙。”
王爺是大宗師……
沈從武和沈如玉聽到這話無不是驚住了。
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實力高強深不可測的大宗師,會是北淵王。
更沒想到,沈寧就這樣道出來了,絲毫不避諱他們兩個。
“那——”
沈鈺摸了摸下巴,“不如就先辦個簡單的訂婚宴,彰顯你和大宗師關系之好,且是毫無芥蒂和間隙。”
“不用。”沈寧搖頭,“如此或會適得其反,一如往常即可。”
“邀大宗師來沈家吧。”
沈國山沉默良久,道:“接下來幾日你會很忙,他若留在沈家,也能抽空碰個面。”
“好。”
次日,影衛就去邀大宗師來沈府入住了。
沈寧去忙籌備軍需和清點人數之事,還要和出征北疆的各軍打個照面,左右也算新官上任,自要讓麾下之人眼熟。
府上,沈國海又犯毛病了。
榮燕堂用午膳的時候,沈國海悶哼了好幾聲,卻無人理會。
于是——
他將手中的筷子一丟。
“不吃了,還吃什么吃?”
“國海,不得胡鬧。”沈家大伯皺眉。
沈國山繼而吃著飯菜,不動如山。
沈國海瞪向他們,“你們一個武將,一個文官,都護不住一個沈家后輩嗎?還立什么軍令狀,你們兩個作為長輩是干什么吃的?都不知道攔住她嗎?我聽說了,北疆之事,兇多吉少,小寧才第二次上戰場,第一次北幽被屠,血流成河,第二次還要她慘烈敗北,你們想過她的感受嗎?”
榮燕堂用膳這么多年,眾人還是見沈國海頭一次這般的威風。
“國海,那是小寧自己的決定。”沈國雄道。
“她決定什么決定?屁大點的黃毛丫頭,她懂什么?你們都是過來人,她不懂你們還不懂嗎?顧景南那次你們就沒攔著她,這次北疆事關性命還不攔著?”
“爹,你關心沈寧阿姐我知道,但這件事……”沈如玉無奈出聲。
“關心什么關心?”沈國海瞪目:“我有關心她嗎?我關心她作甚?一身反骨之人!”
“不吃了!”
沈國海起身就走。
沈如玉行禮歉然道:“大伯,二伯,抱歉,我爹他也是關心則亂。”
“無妨。”
沈國海悶悶不樂回到屋子。
沉郁了半晌,便要走出沈府。
門前的兩位沈家守衛卻是交叉長臂攔住了他的去路。
“你們可知我是誰?”沈國海瞪目。
“抱歉,沈老將軍說了,三爺不得將軍之令,便不能出府,還請三爺不要讓我們為難。”
沈國海冷哼了一聲,甩甩衣袖,自詡威風凜凜的離開。
他走去后院,亦被攔住了。
猶豫了會兒,只得爬墻,可恨一把年紀,還沒爬上去就先摔了一跤,臀骨差點兒裂開,坐在地上哎唷哎唷的叫著緩了好一會兒才爬起來,一低頭便見犄角旮旯有個狗洞,兩眼一亮,做賊般東張西望見無人方才手腳并用爬出了狗洞。
“沈國山,想困住我,做你的夢去吧。”
“今日便讓你看看,什么叫本事。”
“哼。”
沈國山爬出狗洞,累得喘了口氣,拍去身上的塵灰,回頭看向高墻驕傲地笑了幾聲,像是個自鳴得意的勝利者。
……
京都,驛站。
段千溯以大宗師之名,邀請了沈云前來飲茶。
“聽聞——”
段千溯輕呷了一口茶水,蒼老的面龐浮現起了淡淡的笑,“大燕上京的沈老將軍,邀了沈云大宗師入住沈府,自古贅婿不少見,但大宗師下贅為婿,卻是鮮少一聞。”
沈云戴著锃亮冰冷的面具,目光如寒潭,淺掃了眼段千溯,端的是從容不迫。
“為沈將軍之夫婿,是沈某高攀了。”
沈大宗師泰然回道。
段千溯眼底似有精芒稍縱即逝。
他灰濁的眼睛,穿過杯盞之上的裊裊茶煙,看向了端坐著的矜貴男子。
“北疆之事,老朽有所耳聞,沈家那位年輕的將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,許是有去無回。沈尊,我段家之門,隨時為你而開,你若來我段家,在那雪女城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。”
兩人在驛站堂屋談話時,正坐著轎子被人抬來的張霽正好整以暇地曬著太陽,身形枯瘦如骷髏,只剩一層皮包骨,松松垮垮耷拉在四肢,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元氣,滿身的頹廢和滄桑,闔著眼皮的話便像是個毫無生氣的死尸。
隨從匆匆而來,叫停了轎子,附耳道:“張大師,沈國海出府了。”
張霽驀地睜開了如鷹隼般犀利的眼睛,似有可怖的鋒芒一掃而過,寒氣四溢在這四周清雪簌簌的長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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